宋歆

以一束花纪念她存在过。

循环(45)

PART 11 解药与有求必应屋


熬制吐真剂解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困难,我在最初的两天几乎毫无进展——沙漏在桌角不疾不徐地宣告时间的流逝,几乎每漏下一粒沙坩埚里的液体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我用魔杖点火开始,每过五分钟坩埚就会自动清空一次,目前我最好的成绩居然是第一次尝试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完成了那张羊皮纸上三分之二内容。


爸爸看起来丝毫不关心我的进展,他只会在接近宵禁的时候提醒我今天的尝试到此结束,也从不对我把他的办公室弄得满是白烟、炸掉第三只坩埚、浪费大半盒狮石粉等种种行为发表意见,如果不是他偶尔会因为过于刺鼻的气味轻咳几声,我甚至怀疑他其实早就离开了。


“如果我永远也在五分钟之内做不出来该怎么办?”魔咒课上我沮丧地说,教室里满是呱呱大叫的青蛙和乌鸦,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练习无声无息咒,即使不用闭耳塞听也不用担心有人偷听我们说话。


“开什么玩笑,有你做不出来的魔药吗?”塔卢斯就像击剑一样把自己的魔杖往前迅速突刺,“无声无息!”


他戳到了手上那只正在大声抗议的乌鸦,本来就在挣扎的乌鸦叫得更大声了,狠狠地啄了他一口。


“是迅速一刺,不是迅速地用捅穿它们喉咙的方式让它们闭嘴。”赫敏挽起袖子对着面前的肥青蛙举起魔杖,“无声无息!”


正叫得起劲的青蛙突然没了声音,它不可置信地把嘴张得更大了,但直到把自己膨胀成一个圆鼓鼓的球它也没能再发出一个音节。


“魁地奇有一句谚语,满场乱飞的找球手永远抓不到金色飞贼——呃,就是越着急事情越做不好的意思。”哈利对我说,“场地的问题也还没有解决,而且我们也可以再想其他办法,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占据你晚上的时间,我们还有中午,对吧?”


“那我就只能在上魔法史的时候赶作业了。”我忧郁地回答,每天晚上的禁闭几乎挤占了我所有的空闲时间,眼下我的书包里还堆着好几份只写了一小半的作业。但我不得不承认哈利说到了重点,我从来没有在魔药相关的事情上受到如此大的挫折,这种挫败感让我烦躁异常。当然,我在很多突发奇想式的尝试中都失败过,但是这种连续的、止步不前甚至越来越糟糕的失败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甚至在我的设想里我应该在第三个晚上就能成功——事实是第三个晚上我依然只能完成一半的步骤,甚至其中还有四条做错了。


“让我来看看你们的练习!”弗里维教授尖细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冒了出来,他先是赞赏地看了看赫敏手上已经因为发不出声音而郁闷地瘪下去的青蛙,然后看向了我们。塔卢斯收敛了花式击剑的手法之后成功沉默了乌鸦;罗恩慌张地猛地刺了一下面前的青蛙,结果直接把青蛙给戳到了桌子下面;哈利刚才把手里的青蛙捏得太紧,虽然他的青蛙没有再出声音,但是弗里维教授显然认为这是因为他直接把青蛙给捏窒息了。


“艾莉丝!”赫敏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满脑子还在回顾昨晚配药失误的我这才意识到弗里维教授已经转向了我,连忙用魔杖朝前一刺,还好乌鸦立刻不再出声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安吉丽娜春风满面地通知男生们魁地奇球队开始训练的消息,听起来是麦格无法容忍乌姆里奇的行为直接去请求了邓布利多,男生们显得非常激动,离这学年的第一场比赛只有三个星期了。皮皮鬼在教室里到处乱窜,向在教室里休息的学生脑袋顶上吹一滴又一滴的墨水珠,谁躲得厉害他就追着谁跑。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恍惚间觉得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从窗外飞了过去,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整瓶墨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我听见了皮皮鬼放肆的笑声。


“皮皮鬼!”哈利怒吼了一声。


“傻宝宝波特生气了!”皮皮鬼一边快活地尖叫一边冲出了教室,路上还不断用豆子枪瞄准狼狈躲避的学生。


“没关系,反正我的新长袍明天大概就能送来。”我把脑袋弄干净之后闻了闻长袍上残留着的陈旧墨水的味道,“唔,这味道真不好闻。”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换了呢。”赫敏拿出一张手帕来擦了擦我完全没有清理掉的墨痕,“说起来你后来是用什么方法清理那些蜘蛛网的?它们现在基本已经掉光了。”


“自己脱落的。”我简单地说,并不打算告诉她卢娜·洛夫古德有关“珀尔斯特斯”的那些发言,毕竟我翻了图书馆里几乎所有权威的记录神奇动物的书籍也没找到一条有关这种生物的记载,看起来“珀尔斯特斯”和火精灵、骚扰牤一样都是疯姑娘不着边际的幻想。


“今天先到这里。”又是一天毫无进展的尝试,但是爸爸提前了时间,我茫然地从一片混乱中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双平静无波澜的眼睛。


“还有一个半小时。”我无力地哀求道,“我还想试试——”


“一个半小时也好,一个星期也罢,思路不对的尝试不会有结果。”爸爸挥舞了一下魔杖,办公室里的烟雾立刻就消失了,我周围悬浮着的小光球柔软地照亮了他的脸,“明天,相同的时间。”


“是,教授。”我无精打采地收拾散落在脚下的材料和沾上了药剂的书包。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向外走之前爸爸突然说,“这星期魔药课的作业不用交了,今天早点睡。”


我转过身去,爸爸已经低头又开始看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不再理我,我轻声对他说晚安时他也只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窗外的雨依然没有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走廊里只能零星看到几对趁着还没有宵禁躲在雕像或者阴影角落亲热一番的情侣。也许是刚刚不小心吸入了一些微毒的气体,又或许是大雨当我又想起了薇薇安,我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隐隐作痛,那些画框里肖像们一贯的低声细语都听不太真切,我的确应该好好睡一觉了。


几个低年级的学生慌慌张张从我身边跑过,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跑似的。我困惑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德拉科满是恶劣笑容的脸,他胸前的级长徽章和手上的蛇形戒指在走廊摇曳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潘西·帕金森一边夸张地笑着一边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明明还有离宵禁还有两个小时!”我听见一个低年级的姑娘带着哭腔对同伴说,“他们会去向乌姆里奇教授告状吗?我们的高布石俱乐部好不容易才通过了审查——”


我转身走向了通向格兰芬多塔楼的楼梯,把吵闹的、和我无关的一切都甩到了身后,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看起来永远都无法在五分钟之内做完一份吐真剂的解药——为什么爸爸斩钉截铁地说我的思路不对?


我回去得比平时早,格兰芬多的休息室还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聊天说话。赫敏看起来已经回到了宿舍,只有克鲁克山窝在她常坐的椅子上。我原以为男生们坐在一起是为了赶魔药课的作业,走近了却发现他们的羊皮纸上都是一片空白。我不想被他们充满希望的目光注视却只能回答“还是和昨天一样糟糕”,看起来他们表情严肃地在讨论什么事,也许和今天晚上的魁地奇训练有关系吧。


克鲁克山向我小跑过来,抱起它已经显得有点费劲了,但是它乖巧地窝在我的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我觉得脑袋里那种隐隐约约的疼痛舒缓了不少。它好像知道我心情不好似的,直到我回到宿舍也没有跑开,而是一直安静地呆在我的身边,用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我。


“你和你主人一样好。”我困倦地窝在床上,伸出手抚摸它毛茸茸的脊背。


思路不对的尝试不会有结果,爸爸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我躺在柔软的床上陷入了沉思,发现原来几天过去我其实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五分钟坩埚里的东西就消失不见让我烦躁异常,于是我开始胡乱地像配置其他魔药一样试图跳过一些看起来不太重要的部分——所以所谓思路不对,是在暗示我摈弃走捷径的侥幸心理,回归严谨的工序和流程吗?


“满场乱飞的找球手永远抓不到金色飞贼。”我自言自语,“可能真的是这个道理。”


“纳威的伤疤昨晚又疼了。”吃早饭的时候我听见哈利低声对赫敏说,他声音很轻,坐在赫敏对面的我听不到后面的内容,只能看到赫敏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她得出结论:“他得去找邓布利多教授谈谈。”


然而教工桌后属于邓布利多的那把椅子已经像海格的椅子一样空了很久,我们甚至不知道校长此时是否还在霍格沃茨。


雨一直下个不停,必须要拼命竖起耳朵才能从雨水拍打温室屋顶的声响中分辨斯普劳特教授讲解坏血草的声音。好在下午的保护神奇动物课从户外转移到了一楼的空教室,光是想想在这种天气穿过场地都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我们被安排根据黑板上的挂画自由复习上学期的独角兽和嗅嗅的相关内容,不少人趁这个机会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聊天。赫敏很认真地根据每一张挂画补充修订了上学期的笔记(“你居然真的有一本保护神奇动物的笔记!”罗恩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确认无误之后才找座位坐了下来,对我说:“你今天心情挺好的。”


“噢,”正在脑子里复写吐真剂解药配置步骤的我点点头,回答道:“如果我想得没有错的话——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也许我今天晚上能做出点什么东西来。”


如我之前所写,我的学生时代一路充斥着各种同伴长辈对我魔药天赋的夸张赞美,久而久之我自己也就相信了那些溢美之词,鲁莽而自大地轻视课本上按部就班的步骤,陈旧落后的技巧,认为自己的智慧不应当被早就应该被重新编写的教材束缚。我甚至此前从未意识到这种傲慢已经侵入了我的骨髓,以至于当我拿到一份完全陌生、从未接触过的复杂魔药配置单,我首先思考的不是完整的按照上面所写的内容复现一遍,而是“这上面的写的东西太多了肯定有办法精简一下”。


捷径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同时带来了新的风险。这个道理在我后来真正开始从事魔药学基础研究之后体会得愈发深刻——其实爸爸不止一次斥责过我在配置魔药时喜欢跳过步骤,寻找捷径,然而那个时候我都不以为然,反而觉得遵照课本行事是呆板笨拙的体现。“创新研究的前提是充分理解前人已有的成果”,应魔法部邀请主持第五版《高级魔药学》修订时我把这句话放在了扉页,希望所有的学生不论天赋异禀还是大器晚成,都能怀揣一颗谦逊而活跃的心面对这个不断变化着的世界。


周末的天空终于放晴了。我也终于在周五晚上宵禁的钟声响起之前,从坩埚里盛起了深棕色、泛着金属光泽的一小瓶液体,倒放的沙漏上半部分还有一层薄薄的沙子不疾不徐地向下坠落,把细颈玻璃瓶交给爸爸时我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巨大的成就感。


“勉勉强强。”这在爸爸的字典里已经是极高的认同了,不知道是不是光球造成的错觉,我觉得他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嘴角甚至有一丝极淡的笑容,他把那个玻璃瓶又递给了我:“奖励。”


“换了新长袍零花钱够用吗?”我快活地回去收拾书包时听见爸爸问我,他很快补充道,“妈妈让我问你的。”


“够的。”我把装满吐真剂解药的玻璃瓶小心仔细地放进了书包内层,“而且我赶上了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的打折呢。”


这种琐碎的事情我很少对爸爸讲,也觉得他应该从来都不太关心,甚至觉得我换长袍这种事情应该是妈妈先告诉了他,他才知道的。


连日的暴雨让所有学生都闷在城堡里,所以即使周六的晴天伴随着一阵阵刺骨的寒风,还是有不少人选择出来享受难得的阳光。连日的禁闭让我的作业进度甚至比不上因为天气恶劣取消了魁地奇训练的三个男生,但是我还是暂时把书包留在了格兰芬多的休息室,找哈利要了一小包猫头鹰坚果之后来到了湖边。大雨让湖畔变得泥泞不堪,只走了几步长袍下摆就溅上了泥水,平时喜爱到这里约会的情侣们都去了更干燥的地方,这里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我原以为自己要花好一会儿才能找到埋葬薇薇安的那个小土坑,毕竟当时我只放了一块石头作为标记。但是我意外地发现一只头顶不知道多少帽子、身上层层叠叠套着好几个不同样式毛衣的家养小精灵正蹲在那里,手里还有不少刚刚从潮湿的泥土中拔出来的野草。


“你……好?”我小心翼翼地对它的背影打招呼。


小精灵转过身来,我发现他脖子上还缠着好几条围巾,脚上套着的袜子鼓鼓囊囊的。它看到我的时候碧绿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我茫然地和它对视,这看起来是一只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穿着赫敏织的各种东西——这说明赫敏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吗?


“艾莉丝·斯内普小姐!”它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细长的鼻子都戳进了脚底的烂泥里。


“呃,”我冲它摆摆手,“不用对我行礼,我不是你的主人——”


“当然,当然,多比是自由的小精灵,没有哪个巫师是多比的主人,但多比依然会对尊重的巫师行礼!”家养小精灵用尖细的声音热情地对我说,“艾莉丝·斯内普小姐和隆巴顿先生、格兰杰小姐、波特先生、韦崽先生还有布拉格先生一样都是多比尊重的人!”


它看起来很激动,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人名,但是我依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在这里,只模模糊糊觉得它的声音和多比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呃,请问我在哪里见过你吗?”我有点尴尬地问。


小精灵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它尖尖的大耳朵竖了起来,快活地回答我:“多比曾经在马尔福庄园干活!斯内普小姐不记得多比没有关系,您是第一个温柔对待多比的巫师,所以多比一直都牢牢在心底!多比很想报答小姐——打扫干净格兰芬多塔楼、想办法帮小姐清理长袍上的蜘蛛网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多比只是一只家养小精灵……多比那天清洁礼堂的时候看到了浑身湿透的小姐和少爷,就,就偷偷地听了您和格兰杰小姐的对话,知道了猫头鹰的事情。”


它的耳朵因为悲伤耷拉了下来:“多比没有办法救回小姐的猫头鹰,但是依然想为小姐做点什么,于是多比就帮忙整理了这里!前几天下大雨,多比把这里保护得很好,小姐不用担心!”


“谢谢你……”我瞪大了双眼,看向小精灵身后被修葺得整整齐齐的泥坑和依然竖立在坑里的石头,石头上还画着一只猫头鹰的简笔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马尔福庄园……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家养小精灵能收到的善意很少,所以我们记得很牢!”多比冲我点点头,“所有帮助过多比的人,多比都会一直记得。”


“谢谢你。”我伸出右手给它,它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干草塞进了毛衣里,然后擦干净了自己手才和我握了握。“嗯,其他小精灵也收到了赫敏的衣服吗?”


“它们不愿意清洁格兰芬多塔楼了。”多比挺起胸膛,“它们觉得衣服藏得到处都是,觉得这是侮辱——多比就一个人清洁格兰芬多的塔楼,多比不介意,因为在格兰芬多多比能遇到很多想见到的人!多比也想尽力帮助你们!”


我笑了笑,在多比的陪伴下把兜里的那包猫头鹰坚果撒在了泥坑里,然后蹲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


“湖边的风太大了。”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哈利的声音,转过身一看他还扛着火弩箭,应该刚刚结束一场魁地奇训练,头发比平时还要乱,“我觉得你剩下的作业应该不允许你再去校医院浪费时间了。”


“哈利·波特先生!”小精灵快乐地蹦了起来,“您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哈利笑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看起来你把赫敏做的那些衣服都穿起来了,她会很高兴的。”


“我来看看薇薇安。”我想站起来,结果因为蹲得太久脚麻了,差点摔进了泥坑里,哈利灵巧地把我一下子捞了起来。


“我知道。”哈利温和地说,“你找我要坚果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泥坑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扛火弩箭的左手捏起了拳头,又慢慢松开恢复了平静。


“多比不打扰先生和小姐了!”多比向我们告别,“但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多比一定会拼命帮忙的!”


“好的。”我对它笑了笑。


“等等,多比,我们确实现在需要一些帮助。我们需要一个地方,能够容纳将近三十个人,呃,做一些练习之类的事情。”虽然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哈利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能被任何其他人发现——尤其是乌姆里奇教授。霍格沃茨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吗?”


我原以为它会说记住这件事了会努力打听一番,没想到它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愉快地拍了拍手:“多比正好知道一个地方——有些小精灵提起过,我们叫它‘来去屋’或者‘有求必应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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